剑起情牵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以为你不知道你知道我知道。

【权然】缘浅(下)

6

 

 

        “肤浅,娶妻娶贤。”

 

        孙权说对孙策说咱们和人朱太守家多大仇啊,把孙妧许给义封?孙策白了他一眼如是说。当然,孙权没敢说出‘咱家孙妧也不贤’就是了。娶妻娶贤,这个四个字,孙权后来和朱然说过,朱然倒是回了他一句‘你家孙妧哪贤了?’,当然,这话成了他日后要挟朱然的把柄那也是后话了。

 

        却说孙权这边若说是略有些失落,朱然那边可算是晴天霹雳了。

 

        他爹。给他和孙家妹妹定亲了?

  

        一问是孙家哪个妹妹,一听是孙妧他险些没站住,多亏被身后小厮才没摔倒,朱治看了他这般样子不禁皱眉,“你看看你,去了阳羡一年,一点长进也没有,这般样子成什么体统?那妧小姐,你又不是没见过,家世上好,模样周正,知书达礼,人也懂事,与你也算青梅竹马,还配你不起?”

 

        “妧妹妹与儿自幼相识,自然是配极了。”

  

        “既是如此,那你年后便还同阳羡长一同去阳羡吧。”

 

        “儿知晓。”

    

        朱然看着他朱治离去的背影腹诽,知书达礼?人也懂事?这是说孙妧呢?他可是记得有一次亲眼看着这知书达礼的妧妹妹和孙权打起来了,最后这人也懂事的妧妹妹和孙权一个断了腿一个破了头,可真真是和自己那位同窗好友一样一样的。

 

        自己思量是自己思量,对外两家可是喜闻乐见的很,毕竟孙策自己领会稽太守,会稽是孙策叔父孙静在镇守,孙策的治所在吴郡,而吴郡太守便是朱治,孙静嫡女和朱治长子的婚事,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孙策乐意撮合自然也不会有人反对,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如孙权所说,将军家嫡女,配太守家公子,门当户对,最为般配。

 

 

 

7

 

        这年过的也快,没几天孙权和朱然,周泰三人便再次回了阳羡,见二人回去县吏可说是望眼欲穿,孙权还没进府衙就跪在地上抱着孙权的大腿哭的声泪俱下。

 

        孙权抬手擦了擦喷到他脸上的口水瞪了眼憋笑的朱然:“糊涂东西,爷可是好的很,哪不好了?”

  

        “爷,咱们府衙让人给砸了。”见孙权问起,县吏哭的倒是更投入了,在孙权耐心耗尽之前,朱然干咳一声忍住了笑问明了缘由,原是阳羡附近这一伙贼人这近一年让孙权唬的不清,不敢来犯便没了吃食,几百号人索性到了府衙砸了了孙权的县府,对县吏说他们论罪该判牢狱之刑,叫县吏管他们饭。

 

        孙权听后一拍大腿,命周泰和县吏一同将为首的几人杖责八十扔回去明天再提来。不一会外面便传来了呼痛声,孙权补了句‘给爷重重的打’才气呼呼的进了府衙,“砸了爷的府衙,还想蹭爷的饭,真当爷是好相与的不成?本看他们尚算良善,行此道也是为天灾所逼,故此这一年才对他们多番忍让,谁知还把爷当软柿子了,真当爷人傻钱多不成?!”

 

        孙权骂了一通气消了些,转头又瞧见朱然不言不语坐着喝茶的,便走过去抢了他茶盏道,“我说妹夫,你看我这么气,你怎么也不说劝劝我?你二哥要是气坏了身子,我看你回去怎么和孙妧交代。”  

   

        “孙妧又不是今天才认得你,我哪里劝得住你,你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想必她也会……”朱然话还没说完便被孙权一茶盏丢过去,朱然几乎是瞬间拔剑挡开了茶盏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了热茶,手还没放下便听孙权又骂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骂的是他,“糊涂东西,先生教的都让你读狗肚子去了?青天白日咒人有个三长两短?”

  

        朱然也知自己理亏便理了理衣袍朝孙权推手一礼,“仲谋兄所言极是,然给仲谋兄赔罪。仲谋兄且坐,莫气了,吃茶吧。”

    

        孙权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坐回案前接过朱然递来的茶,“义封,你就那么怕孙妧?”  “孙妧闹起来莫说是我,你不是也慌?”朱然此话一出两人相视而笑,孙权确实笑着笑着便收不住了,“孙妧啊,就欠揍,打一顿就好了。”

 



 

8

 

        那日之后孙权将几个为首的一通好打,又扔回了牢里。和朱然商量过后,便让朱然带着周泰和几个县吏,带着那群在牢里赖着的人,去了阳羡南的山脚下去上午开荒,下午操练,倒是挺像那么回事,这事也算暂且搁下。

  

        一晃又是一年过去,年节将至,三人又踏上了回吴郡的路,这次刚到城门口与周泰作别后,又各自分开,孙权回了将军府,朱然回了太守府。

  

        孙权进内院的时候孙妧和孙小妹原本正在制香囊一见他回来孙小妹跑过去扑他怀里道,“二哥你可回来了,你看看我制的香囊,比妧姐姐如何?”

  

        孙权看了孙小妹手里的香囊,随后又走过去看了眼孙妧手里的,“你二人倒是平分秋色,不过若是放在外面那自然是卖不出去的。”

   

        “二哥你……”孙小妹话还没说完便被孙权的尖叫声打断,孙权指着孙妧道,“孙妧,你拿针戳我。”  

     

        “你欠,你就不能说我句好的?”

   

        “我看你是想打架。”

  

        “来啊,怕你不成?”

  

 

        “得了。”吴夫人听着外面吵闹从屋里出来,“仲谋,你都多大了,整日与妹妹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还有妧儿,你都快出阁的姑娘了,自不能再儿时一般和你二哥一起闹,失了体统,让夫家看轻了去,我可如何跟你母亲交代?”


        看着面前认错倒快的两人,吴夫人摇了摇头回了屋里。

 

 

 

9

 

        年节过完后没几天便是二月初二,孙权也跟朱治告了假要为妹妹送嫁。早几天前,孙静便和身子不大好的夫人,孙暠,孙瑜和他们的夫人一同来了吴军,住在将军府。

 

        二月初二那天一早孙妧身着玄色礼服坐在铜镜前由婢女为她梳妆,快梳好时。孙夫人由周婶抚着走进来,看到母亲带着病容的脸,孙妧愣了下,忙走过去扶着孙夫人,孙夫人朝周婶点了点头,周婶便把手中的香樟木盒递给孙妧道,“三小姐,这匣子里是十八张卖身契,通房一名,大丫鬟一名,近身侍奉的丫头四名,粗使丫头四名。护卫四名。小厮四名。地契五十倾。庄园一处。客栈,米铺等各十。外面有压箱钱两抬,共五百二十贯钱。首饰两抬。衣裳六抬。布匹十二抬。书卷十二抬。共三十四抬,皆为小姐嫁妆。”

 

 

        孙妧命一旁的侍女接过匣子跪地朝孙夫人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母亲,女儿愧领。”

 

        孙权站在院门口默了下终是走了进去朝孙夫人推手一礼道,“婶娘,侄儿是来给妧儿添妆的。”

 

      “你二人自幼亲近,你们说说话吧。”孙夫人说着便离去了。他二人屏退左右后孙权才开口,“妧儿,你可心仪他?”

 

        “二哥何有此问?”孙妧浅笑,“我的亲事,你的亲事,不过于家族有利,何谈心仪与否?”


 

        那天他二人从幼时聊到如今聊了很多,直到侍从来报朱然来迎新妇,二人才一同走到正厅,后一行人又走到门口。

 

        朱然孙妧二人,拜别了孙静和孙夫人,拜别了兄嫂们,才乘马车离去。

 

        后来朱然迎她进府,交拜、对席、沃盥、同牢、合卺、结发、执手,礼成。

 

        孙家小姐成了朱家新妇。

 

 

 

10

 

 

         第二日他们一早就去拜访朱治夫妇用了饭后便回了自己府里。孙妧也早早回房躺下,见她离去朱然突然想起什么拿了伤药揣进怀里走到屋里关上房门,看着和衣躺在床上的孙妧抬手去解她衣服,孙妧睁开眼睛看着他,“大白天夫君做什么呢?我身子不适。”


       “大白天的夫人以为我想做什么呢?”朱然反问却并没有停下脱她衣服,直到又一次把她脱光后才解释,“知道你身子不舒服,都是我不好,昨晚要的狠了,你给我看看,给你上点药,好不好?”孙妧别过脸默许了他动作。朱然分开孙妧双腿的时候,一碰孙妧就颤着要躲喊疼,这样折腾了许久,孙妧的发髻歪斜,朱然衣衫不整才上好药,朱然边洗手边说,“夫人,我记着当年你和仲谋打起来伤了腿,那么深的口子,也没见你这般喊疼。”


      “夫君也知道我那会伤的是腿啊?那和这种事能一样么?昨天还说不会疼,骗人。”孙妧穿好衣服后边帮朱然整理衣衫边抱怨,结果被洗好手的朱然一把抱怀里,“夫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昨晚我待你不温柔么?你自己也挺舒服的,怎么现在倒都怪我了?”



       “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呢,也不当心被人听了去?”孙妧低头轻语, 朱然低头吻了吻地脸颊浅笑开口,“好, 都是我不好,不够体贴夫人,那现在夫人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不要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



       门外孙权要敲门的手僵了很久,他本是来同这二人道别去阳羡的,不曾想听了这么一出。

 

        难怪。

 

        原来,是这样。

 

        因为是这样,所以当年他明明知道不过是一个通房还是意难平。现在想来,哪里是身份贵贱或相配与否?明明是,他对自己的同窗好友是断袖之癖,分桃之好,是故他不能容忍那人和任何人在一起……

 

即便,是孙妧。

 

呵。

 

这两人,都不能负,还不如不明白。

 

等到孙权全身的血液再热起来的时候朱然也没有从房里出来,孙权敲门的手最终也没有敲下便转身离去,走到大门口对管家说了句,“告诉义封我今天来道别,没等到他二人便离开了。”


      直到用晡食时近身侍女オ进去服侍两位主子洗漱用膳。


      才吃了没多久孙妧就开始拉着朱然手臂晃,朱然被她闹得没法子,只得吩咐厨房做些点心来。拿了点心后孙妧也不是乖乖吃点心去了,反是捧着点心坐朱然身边自己边吃边问朱然要不要吃。


      朱然握着竹简的手不由得有些收紧,他觉得昨天还是心疼她做得轻了,应该让她下不了床才好。


      真真是不得有一刻之安静。

 

 

 

 

 

 

 


        再后来孙权统事,以然为余姚长。后擢山阴令,董五县。权奇其能,分丹杨为临川郡,以然为太守。


        孙妧跟着他任职,他们又有了长女朱华,次女朱翎,长子朱绩。


        建安二十二年,孙妧病逝。


        建安二十四年吕蒙临终所荐,镇守江陵。


        这一守便整整守了二十年,守到了乌赤十二年朱然病逝。官至左大司马,右军师,爵封当阳候。

 

        白发苍苍的孙权站在朱然墓前的时候不禁又想起了很多,那年初见,跟在朱太守身后说他叫朱然表字义封的少年,想起一同读书时对答如流的世家公子,想起被气极了暗暗使坏唤他仲谋兄的同窗好友,想起他们在阳羡时那个他一眨眼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的聪明人,想起少年初为余姚长时,为山阴令时,为临川太守时,为昭武将军时……

 

        不知想到何处,孙权突然浅笑出声,他的少年啊,是一个顶聪明的人,这么多年他怎会不知?他的少年啊,怕是当年那半醉半醒的‘义封,你可别搞出个庶长子来’他的少年便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了,毕竟他的少年,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心思。

 

        他的少年,只是,不想认。


 

        孙权还想到,很多年前,他还没遇到朱然的时候,那会他还带着孙妧在富春到处玩,母亲请了先生来教他习剑,隐约记得先生说剑之杀护不过执剑之人一念之间。今世生在乱世之中,他为人主,制衡天下执剑护佑祖宗基业,护佑荆扬交三州无数黎民,得以立足江表,他孙仲谋这一生,可算是功过参半,他想他无甚怨怼。



        神凤元年四月,孙权自去岁便病到了如今,许是在床上躺的久了,他觉得自己愈发有精神,也没要人搀扶走到了窗前,外面阳光正好打在了少年朱然身上,朱然逆光站在窗外对他说下午去校场。许是太久没见到少年,孙权笑了笑:

  

        “义封,如今朕治下国泰民安,没有山匪没有流民,咱们下午骑马打猎去。”

 

 

“义封,你我二人,说是缘浅,却是年少相识,一起过了这么些年,说是缘深却……唉,你说说,我们是浅还是深啊?”

 

  

 

 

        神凤元年四月,孙权崩,终年71,谥号大皇帝,庙号太祖,葬于蒋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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