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情牵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以为你不知道你知道我知道。

【权然】缘浅(上)


“剑,乃百兵之君子,心之刃也,即可为杀,亦可为护。”


孙权学剑时,先生如是说。先生还说了,“杀护,亦在执剑之人一念之间。”

  

 


1


孙权幼时都在富春老家,在跟吴夫人给他请的先生读书读书之余,总是喜欢带着叔父孙静家的幺女孙妧,那个小他三岁的妹妹玩,本来兄妹二人感情好也不是坏事,奈何孙权可不是光带着孙妧教她读书认字,他是带着孙妧去爬树抓鸟和邻家孩子打架,几次之后吴夫人看着实在不成样子,呵斥了一番,又去和妯娌商量了一番给孙妧也请了女先生教她习音律,二人才老实了一段时间。


之后虽然孙权也还是将自己所学教给孙妧,索性也不出格,家里便没再管了。


直到初平二年孙权的父亲因攻打荆州而被刘表的部下黄祖埋伏所杀,孙策在安葬了父亲后,举家迁到江都,后来投奔了袁术。再一晃初平四年,孙策派遣吕范偷偷母亲弟弟送到曲阿后,便到寿春找袁术讨要之前孙坚的旧部为父报仇。不久后孙策受命为袁术攻打庐江,而扬州牧刘繇深怕为袁术、孙策所吞并,朱治担忧便派人到曲阿迎接吴夫人及孙权等幼弟。


十三岁的孙权也第一次见到了,跟在朱治身后的俊俏少年。


他说,他叫朱然,字义封。

  

  

 


2


第一眼看孙权很欢喜自己能结识朱然,不过这份欢喜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若问何故,那再简单不过了,二人住在朱府自然是一起读书的,先生对于中规中矩又聪慧的朱然颇多赞赏,对于虽不算大错却总是另辟蹊径的孙权则是说教了许久,直到朱夫人派人来唤两人用饭,先生才勉强放过孙权。


二人走回主屋时朱然刻意放慢了步子对孙权说,“仲谋兄也别太在意,先生看了你的策论正在气头上,说你几句你不应声也就罢了。你倒好,还偏要与他争执,这不是自讨苦吃?” “得了得了,你就会说风凉话,下次我不与他争执总好了?”孙权听朱然宽慰心中好受了些却碍着面子不承认,“下午咱们出去骑马打猎吧?”


“这可不行,我听父亲说这外面可乱着呢。就咱们两个人出去,要是遇到流匪,那死的多冤枉啊。”朱然拒绝。孙权却不乐意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义封兄你说你又不是大家闺秀,干嘛要一直待在府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大。家。闺。秀。


朱然闭了闭眼。


“说了那么多,你到底去不去啊?”


“下午。”


“啊?”


“校场。”朱然说完便加快了步子。


二人吃完了饭,朝堂上的朱夫人吴夫人道了别便离开了。


孙权到了校场后跃跃欲试,只见朱然绕过他拿了弓和箭站在离靶子五十步的地方搭箭拉弓正中靶心,随后又取了第二支箭再搭箭。


动作行云流水,孙权却又几分懵,约校场不是约架?怎么这位朱大公子独自一人练箭了?虽是这般想,孙权也不能直接过去把人正在练箭的朱然打一顿切磋拳脚啊,便也拿了弓箭练了起来。


二人又在校场练了一下午的箭,回去后吃了些东西便各自回房睡觉。


这朱大公子脾气可真好。


孙权如是想。

 

 


3


时光再度荏苒,建安二年他二人已十五岁。这几年间,孙策讨回了父亲的旧部,击刘繇,捉王朗。在袁术称帝后,与袁术决裂。孙策收得丹阳,吴,会稽三郡后,十五岁的孙权被任命为为阳羡长,朱然是和他一同去的阳羡,同行的还有孙策派给孙权护卫他周全的周泰。三人到了县府和工曹交接了文书,孙权这阳羡长才算正式上任。相处两年朱然对自己这位同窗的了解不说八分,六分总有了,便开口,“大人,在下斗胆问一句,您欲做何为啊?”


“滚滚滚,朱义封你装什么装,还欲做何为,你当我干什么来了,我现在是阳羡长,虽然阳羡算不得大县,那我既为一方之长,自然要为民除害。”


朱然忍了笑道,“那大人打算从何除起?” “义封,当年亏我还以为你性子好,谁知……唉,世风日下啊。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却想着怎么打趣我。”孙权假哭过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义封别闹了,快说说朱太守可有对策?” 


“我说你怎么好好的非要我一同来,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我不是。孙权这句话并未说出,他之所以要带朱然一起来,并不是为了偷懒问策朱治,而是朱夫人年前做主给朱然房中放了一名侍妾。这本没什么不妥,之前孙家一家人在外多有不便,之后在吴郡安家后吴夫人也为他聘娶了谢家的女儿,同样的年岁,朱然房中不过是有个侍妾罢了,再正常不过的事,孙权却怎么看那个侍妾怎么不顺眼,一想到朱然和她竟有过鱼水之欢,她可以拥有朱然的笑容,甚至是血脉,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借着醉酒对朱然说了句原本逾越的话。他说,义封,你嫡夫人还没过门,你可别搞出个庶长子来。


朱然以为他喝多了,也没在意,调笑着道,“呦,孙二少管的可真宽,连我和房中人如何相处都要过问?”


孙权怔了怔,把朱然的话又过了一遍,没什么不妥,往日里面上君子如玉的朱然私下也是这般同他说话的。那,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什么这么不是滋味?孙权一时半会想不到,他现在也不想想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谁叫你明明比我小,却总不肯唤我哥哥,我非要你娶了我们孙家的女儿唤我一辈子二哥不可!你要是给我搞出个庶长子,那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得得得,我看你是真喝多了,先不说你们孙家是不是你说了算,单就你小妹今年才六岁就被你许给我了,由此可见你这个‘哥哥’不靠谱至极,不要也罢。”朱然也喝了不少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沉的头本想唤人进来收了酒坛备些冷帕子和醒酒汤,但看着孙权醉的厉害怕是说了什么掉面子的话,事后又赖上自己,便摇摇晃晃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方巾走到窗前伸手出去,任冬日冰的瘆人的雨水打湿方巾,手中传来凉意,朱然的酒也醒了大半,收回手,挤干了方巾上的水,走过去蹲下给斜歪在榻上的孙权擦脸。


“仲谋,你神游什么呢?这才走了几日就想嫂夫人了?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朱然说了两遍见孙权走神,便走过去拍了下他肩。


孙权从回忆中拉回思绪,“刚刚是没听见,义封你再说一遍?”


“讨逆将军和父亲有交代,他们绝不会插手阳羡诸事。”朱然又重复了一遍,见孙权点了点头便站在一旁等孙权下文,过了一阵子孙权才道,“我知道了,咱们三个明天出去看看,这阳羡现在如何看文书能看出什么,要出去问问人家要我们如何做才对嘛。”


次日三人整整走了一天,阳羡和江东其他县所并无不同,自黄巾之乱以来,流民成患,水匪横行,扰的百姓无法安生。若要派兵去剿匪,耗费钱粮不说,那些水匪又是极熟悉地形的,大军一到便窜入山水之中无处去寻,大军一离开又重新作乱,叫人头疼之余,又无良策。


4


孙权并无良策,倒也想了一些主意。比方说,令周泰带着钱粮在阳羡募兵,造势让水匪以为孙权要讨伐,暂时不敢作乱。


行是可行,只是孙权那点俸禄,大半年过去,便是加上朱然从家里带来的钱也不够那么挥霍,孙权便从府衙公账上挪了不少钱。


朱然看了眼账簿,“仲谋,这账确实没有问题,只是这事万一讨逆将军知道了,那我们两个如何交代?” “喏,此事,天地不知,你知,我知,工曹知。既然账簿没有问题,他又见不到我哥,我自己自然不会说,此番回吴郡你也不说,那讨逆将军怎么会知道?”孙权递过去道,“义封,你不要那么较真嘛,其实这钱,咱们也确实用于公,也没进咱俩谁的私库,这账本只是不过是以防万一,让他们更可以接受罢了。”

 

 


5


临近年节的时候孙权,朱然,周泰三人才回了吴郡,朱然并不任官职,自然也不用去述职,便在城门口和孙权周泰二人道别回了太守府。孙权在回将军府的路上略有些闷闷不乐。义封这么急着回去,想那个侍妾了?唔,怎这般没分寸?没看见他这还是嫡夫人么?


孙权哪里知道,朱然在家书中看到,他们去阳羡不久后,朱夫人身体不适,请大夫来诊脉诊出了三个月身孕,朱然的二弟前下天刚刚出世,朱治和朱夫人说,这孩子和朱然小时候很像,咱们朱大公子他只是好奇自己小时候什么样子,想看看弟弟罢了。


却说朱然风尘仆仆回了太守府,朱治并不在家,他茶也没喝一盏,便匆匆忙忙去了朱夫人房门口趁着朱夫人身边的姚娘子进去通报的功夫理了理头发衣袍,不至于看起来太失了体统。姚娘子去的快来的也快,“大公子请进,奴婢就不送公子了,夫人说快一年没见,很是想念公子,命奴婢去吩咐厨房做些公子喜欢的菜。” “母亲有心了,有劳娘子。”朱然说完便进了屋子,站在暖炉前站了一会身上没那么冷了才走到朱夫人榻前问礼,“儿,拜见母亲。” “我儿回来了,快让母亲看看。”朱夫人坐起身仔细的打量了朱然一通点了点头,“我儿廋了,黑了,也长高了。苦了我儿了,你此次回来可还要再去?你去阳羡母亲本来就不同意,近些日子我听你父亲说阳羡不太平,我儿万一伤着哪了,让母亲怎么活啊。要我说啊,我儿又不领官职,又不领俸禄,何苦要去阳羡吃那个苦?母亲不求你有多大出息,母亲只求你在母亲身边平平安安的就好。”

 

“让母亲忧心,儿知罪。”朱然一个长拜和朱夫人认错,“母亲安心,大丈夫手提三尺剑便可建功立业,儿还等着功成名就便回家奉养母亲呢。”

  

 “我儿孝顺。你过会记得看看你二弟,乳母抱去喂奶了。他可是像极了你呢,你才出生时母亲抱着你的时候。”

  

朱然在朱夫人榻前陪她说话,心却早飘二弟哪里去了。

  

却说孙权回将军府,正好在府门口遇到孙策送朱治出府,孙权对两人见过礼后,朱治便向孙策告别后离去。

 

孙策看着孙权道,“回来了?在阳羡待的可好?”


“大哥这是哪里话难道没人向你说我过的好不好?”孙权说着就要往里走,“朱公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确实是要事,且是我这几年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朱公是来为其子议婚的。”

 

“义封?”

 

“自然是义封,不然还是他那出生未足月的小儿子不成?”


孙权顿了顿,“议的是咱们家姑娘?”

 

 “啧。”孙策不由有些惊讶,“仲谋你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当然是咱家姑娘了。朱公便是想议咱家儿子,他们家也没有适婚女儿。我说你去阳羡之前还挺机灵一孩子,怎么半年不见看着傻了不少啊?不说这个了,朱公议的是孙妧,你说说吧,朱义封是你同窗好友,孙妧也是和你亲近,你说他们如何?”

 

 

“不如何,孙妧什么性子大哥你不知道啊?谁家公子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倒了大霉了,咱们和朱家无冤无仇,这么害人家义封怕是不妥?”孙权调笑着道用手比了比,“说正经的,将军家小姐配太守家公子,那可真是门当户对的很。说起来孙妧六年没见她了,当时她才这么高,也不知长高了没。”     

  

 

“仲谋,你可别小看人,你走的时候孙妧七岁,如今她可是七尺有余,比你没矮多少,她现在在母亲房里陪母亲说话呢。你去拜见母亲正好见见她。”孙策一把拍了孙权的头道,“孙妧如今可是大姑娘了,你别和以前一样不着调带着她到处走。”


“大哥,你多久没见义封了?义封不盈七尺。若孙妧确实七尺有余比我没矮多少,那可能和义封议婚确实不合适?”

 

“肤浅。娶妻娶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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